2014年3月31日星期一

Nymphomaniac性上癮/ 2013 / 丹麥 / 德國 / 法國 / 導演:拉斯馮特爾Lars von Trier



寫在前題,這套戲內容過於豐富,足以寫一篇真正的論文,本人在此也只好長話短說。

導演Lars von Trier是大師嗎?這個問題足以讓很多理論家頭痛。Lars von Trier的名字臭名遠播,在《Nymphomaniac裡,他刻意要摧毀人類史所有道德(他曾經公開支持納粹),從而激發出「性─道德─美」之間的激烈爭辯。認識Lars von Trier的朋友,對他的「性本惡」論應該非常熟悉,如著名作品《天黑黑》和《人間狗鎮》。印象中,筆者沒有接觸過有哪套電影嘗試把整個人類文化史解讀為性壓抑,並強調抑制性壓抑就是對人性的藐視,這就是《性上癮》的核心主題。

先在這裡簡介故事內容:Joe是性上癮者,步入中年的她重傷躺在後巷,一名猶太老人Seligman救了她,而她在一個晚上告訴Seligman她的人生。透過一晚的聊天,Joe的心結慢慢解開,安然入睡,但厄運仍然沒有離開她。

我們先對幾個大主題進行討論,深入淺出地討論《性上癮》。

一‧數理

根據影片的描述,數理遍佈在整個世界,是理性的象徵。以數理看世界,某程度上就是認同了一個前題:命定論。影片中Seligman的角色象徵理性,而Joe的角色象徵感性。《Nymphomaniac的故事,就是理性和感性對「性」的討論。這套電影出現的數理主要有:費氏數列、黃金比例、音樂和弦、圖形角度等。性上癮,可以解讀為感性無法壓制,前段Joe用擲骰子的手法決定如何對待男人,可以視為感性對理性的反抗(想想愛因斯坦所說:「上帝不會擲骰子。」)。在 Joe的人生中出現了很多叫人無法理解的巧合,這就是為甚麼起初SeligmanJoe的故事產生懷疑。

不過這只是故事的開端,JoeSeligman還沒有放下彼此的屏障,直到她以巴哈的音樂分析自己對愛和性的看法,理性和感性才漸漸融合,而SeligmanJoe的故事也再不以理性反駁。在這裡,有一個問題值得思考,就是討論理性和感性並不會解決道德問題。Joe不會考慮道德,Seligman更說自己最有資格為Joe的故事作評價,因為他是純潔的,沒有經歷過性愛,可以超脫一般人對性的看法(當然,這其實是個假命題)Lars von Trier在這裡先提出道德從何來的問題。去到《Nymphomaniac的後半部,我們得知Joe的人生欴所以悲慘,就是因為社會並不接受性上癮者,她是「被邊綠」在社會之外。因此,我們可以得出論點:

「道德是社會的附屬物,與個人無關。」考慮道德問題,就是壓抑人性。

二‧性

生命樹是電影中經常提到的象徵,也是Joe的象徵。她的人生就是要像她父親一樣尋找生命樹,象徵了她的人生就是要尋找自己。影片裡對生命樹的描寫是這樣的:「在冬天的時候,生命樹落葉了,露出枝椏和黑色花蕾,其他樹笑說她黑色的花蕾很醜。」黑色花蕾,呼之欲出的象徵──女性下體。各位,還記得影片的開場嗎?黑色的畫面有火車的畫外音,畫面漸亮,天空下著雨,雨水流到潮濕的後巷,Joe受了傷躺在地上。

這是一個性暗示──火車、後巷、下雨、潮濕。

電影的開始是性,人的生命根源也是性,所有事情的源頭的是性。其實,Joe的母親在影片裡只出現過兩次(一次正面,一次後面),應是引用了佛洛依德的陽具妒羨理論──女性因為沒有陽具,會與母親爭奪父親的寵愛。性是給予人生命力的原動力,在影片裡可以獲得多方面的証實:一,當Joe的父親死去時,她胡亂與別的男人做愛,以性抵抗死亡。她父親死時,她沒有哭,反而下體流著愛液。二‧故事中段,Joe縱慾過度導致陰蒂失去感覺,也是她人生悲劇的真正開始。這就是叔本華所謂的生存意志──所有人都希望活著,並為不想死而努力。

他父親的死亡是在Chapter 4,整個Chapter 4都是黑白的:死亡是孤單的,因為孤單,所以急於與人建立關係,這包括性關係。

三‧宗教

Lars von Trier是無神論者,也是激進的個人主義者,所以不要期望他會對上帝好態度,有信仰的朋友看畢此片也準備被他激怒吧。一開始,Seligman猶太人的背景已經表達了Lars von Trier對他們虛偽態度的不屑;接著,又以小時候的Joe透過自慰夢見麥瑟連娜和巴比倫的大淫婦的故事,鄙視聖靈召喚(透過性看見上帝是不少邪教的理論);最誇張的是,在Chapter 5Lars von Trier以巴哈的聖咏曲結構為喻,以三段性愛譜寫一曲聖咏,可謂視上帝如無物。

Lars von Trier的理論是從宗教歷史出發的,探討「宗教─性─暴力」的關係。最明顯討論宗教問題的應該是Chapter 6,題目為「東方教會和西方教會」,副題「Silent Duck(把手扮成鴨頭狀,塞進肛門)」。教會的歷史充滿殘忍也是老生常談了,中世紀教皇和皇帝互爭權力、十字軍東征等,在中學的課本也提及過。JoeChapter 6主要講的就是SM──性虐狂,而當中的性虐器具,有些更來源於羅馬歷史。在Lars von Trier的眼中,性與暴力是一回事。在Chapter 8中,因身體的異常,Joe不能從性愛中得到歡喻,她嘗試過尋找專門小組解決性上癮的問題,可惜失敗收場。最後,他成為黑社會的收數專家,擅長用性虐待和性羞辱的手法達成任務。無可置疑,暴力代替了性。

如同上述所說,性是生命的根源,而性與暴力等同。我們以亞利士多德的三段式推論(A=BB=C,所以A=C),可以得出驚人的答案:生命的根源是暴力。

四‧藝術

之所以說《Nymphomaniac》野心非常之大,皆因Lars von Trier就要清算人類的藝術史,包括文學、音樂、電影,而清算人類的藝術史,也等於清算人類文化史。如果Lars von Trier他可以用暴力史解讀宗教史,藝術對他來說就是性壓抑史。文學中有很多色情描寫,音樂可以用性愛譜曲,電影,一套《Nymphomaniac》就是例證。

五‧希望的殞落

Chapter 8,即影片最尾的一章是非常有趣的,它給你希望,又一腳把你踢進深淵。影片後段的故事講述Joe以欺騙的手法找到她的接班人,有一次,他們的任務就是要向Joe的離婚丈夫收數,但她的接班人卻和他搭上了。她的接班人,其實象徵了她的重生,但重生過後想不到結尾仍是一樣。當年的「3下陰道+5下肛門」(3+5是費氏數列)的破處過程重現,我們又回到了宿命論了,世界並沒有自由。Joe目睹他們在後巷的垃圾桶上做愛,也被舊愛打得一倒不起,還有甚麼希望可言?雖然故事的尾段Joe找到自己的生命樹,但怎樣看它都像是勃起了的陽具。是的,畫面很美,但別被Lars von Trier騙倒。

去到這裡,影片給予Joe最後一個希望──Seligman。在Chapter 8,他建議Joe從另一個方向去思考,或許會看到新的出路。這時候,鏡頭出現了一個垂直的女性下體,鏡頭向右轉九十度,然後漸變成一隻眼睛:陰道不再是被進入,這一次Joe要從陰道走出去。窗外,清晨的陽光反射到對面的牆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長方型,這就是陰道在發光的構圖。有見及此,理性和感情的辯論到此為止,她作了一個決定:成為無性慾者,就像佛家一樣看開生命。

但倘若性是超越理性和感性的存在,這樣做有用嗎?Lars von Trier在結局給了答案,也道出了人類真正得到自由的方法是甚麼。在此我就不說結局了,請讀者自行到影院看吧,其實結局導演一早便有鋪排,只是觀眾被影片的幽默感騙倒了。

影片的解讀空間非常廣,因為訊息量太多,筆者也沒怎樣留意鏡頭,但當中的藝術作品都值得大家取來一看,每章開頭的藝術設計也值得分析,各位也可以用女性主義解讀這齣電影。影片算是Open ending,也是Lars von Trier問觀眾的一個問題:在最後的結局,你覺得你也會這樣做嗎?Lars von Trier式的自由,可不是人人受得了。

Lorraine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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